沃洛金還講了一個故事。他說,這個消息是從一個試圖在基輔與澤連斯基見面的最高拉達議員處得知。這個議員想見澤連斯基,發現聯系不上了。沃洛金還表示,澤連斯基發在首都發出的幾個呼吁視頻,都是提前拍攝的。
這是一個非常精彩的故事,透露出 " 新 " 與 " 舊 " 兩種風格的根本區別。
澤連斯基當然有可能離開基輔,到別的城市繼續指揮抵抗。他也可能還在,或許會再找一個標志建筑發一條視頻。但是,他不太可能像沃洛金所講的那樣,提前拍好很多視頻,過幾個小時發一條,來 " 假裝 " 自己在基輔。
能那樣神機妙算的可能是諸葛亮,也可能是 Putin,但不可能是澤連斯基。因為諸葛亮和 Putin 都不玩自媒體,而澤連斯基則是一個自媒體時代的領導人。
俄烏戰爭打了兩天,場面出乎很多人意料,烏克蘭并沒有那么快垮掉。而最意外的,就是澤連斯基本人。他發了好幾條自己穿著軍裝在一線的視頻,有一條和他的領導班子在一起,來鼓舞大家。
美國掌握準確情報,告訴他俄羅斯要對他采取斬首行動,承諾幫他撤離。他專門發了一段視頻表示自己不逃。他說,知道自己是一號目標,家人是二號目標,但是不準備逃走。他還交代,家人已經不在基輔,地點保密,但是自己還在。
自媒體時代,你每天發好幾條動態,有文字有視頻,這樣你會處在一種獨特的時間和節奏之中,你是真正 " 在場 " 的。我們看到的那個澤連斯基,似乎非常稚嫩,缺少謀略,但是他卻是真實的,和那個當演員起家的政治素人,是高度一致的。
而 " 俄國家杜馬主席 " 這樣的 " 老一代 ",更強調布局和謀略,其最杰出的人物就是 Putin。絕大多數中國人認為他穩操勝券,甚至已經提前慶祝了他的勝利。
Putin 的經典形象,不是在 " 現場 ",而是在辦公室,身后有布景,前面有一排攝像機,這樣的氣場,連 " 對外情報局長 " 坐在他面前都會發抖。
無論最后結局如何,澤連斯基都代表著一種新風格。他在自媒體中談論自己和家人,在向俄羅斯人的講話中,他講了很多自己的經歷,而沒有 " 雄才大略 "。他肯定有恐懼,但是卻通過 " 在場 " 來克服恐懼,僅僅是這一點,就證明他是勇敢的。
而 Putin 代表的則是 " 老帝 "(很多中國人稱他為大帝)。他在密室中,玩弄權謀,深諳國際政治格局,熟練掌握大詞,但是他不但是孤獨的,也是恐懼的。他甚至不敢自拍——或許自拍的時候,才能看到真實的自我。
我不懂烏克蘭的歷史,也不懂軍事,但是卻注意到這次戰爭的一個新特點。這是自媒體時代的戰爭,澤連斯基在自拍(也有團隊幫忙),很多烏克蘭年輕人上戰場,都留下了影響,甚至先發了社交媒體。他們在獻出生命之前,都已經呈現出真實的自我。
有一段視頻中,俄羅斯人俘虜了一隊烏克蘭士兵。俘虜戰成一排,沒有頭盔也沒有口罩,每個人都是清晰的,面對著死亡。而俄羅斯士兵則全副武裝,戴著黑色頭套——他們是勝利者,但是看上去非常心虛,他們在害怕著什么。
烏克蘭人是真實的?;o市長克利欽科拍了參戰視頻,他的弟弟是著名拳王、百萬富翁,本來可以在國外,也回來戰斗。最有意思的是前總統波羅申科,本來被判了叛國罪,而且作為前總統的豁免權也到期了,回來可能隨時坐牢。他本來生活在波蘭,也回到基輔,拿起沖鋒槍走上街頭。記者問他準備抵抗多久,他說:" 永遠。"
沒有永遠,有的是當下、現在。烏克蘭的精英,似乎出現了一種共同意識: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們一定要 " 在場 "。這是 " 現在 ",也是進入歷史的重大機會——或者說,這是真正做自己的機會。
這和那個經典的敘事非常不同。在阿富汗和一些國家,我們看到危機時刻 " 精英 " 四散而逃,留下底層百姓苦苦掙扎。中國媒體過去報道的烏克蘭,也是這樣的 " 失敗國家 ",官員貪腐,精英在海外,而百姓則承受一切。
但是很明顯,從澤連斯基開始,一種 " 新風格 " 出現了。他是一個演員(人們故意淡化他是法律系本科畢業),在《人民公仆》中演一個普通人成為了好總統,最后卻真的被人們選成了總統——他是稚嫩的,是新的,可能也是干凈的。
現在看來,烏克蘭人沒選錯。